直上天門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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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上天門山
看過紙上文字, 祝逢春又看他臉上神情。此刻他已擱了筆，目不轉睛地看她，點漆似的眸裏, 仿佛藏了千言萬語。
她不覺握了他的手腕, 五指輕扣下，隱隱能探得一些脈象。她不懂醫術, 不知這般緊促的搏動是為何事，只覺那腕比往日熱了一些, 向下再探, 還能觸到掌上淺淡的潮意。她略刮了一刮, 便捉住他的五指。
她知道，他的手一向是極出挑的, 即便只是握著, 也能感覺到勻停的骨肉。
這樣一雙手，曾寫下夫子讚不絕口的文章, 曾繡出幾可以假亂真的花鳥蟲魚, 曾烹調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動的菜肴。
此時此刻, 這雙手又翻遍了典籍律令, 只求她能平安渡過這場災禍。
“蘇融。”
“怎麽？”
“不怎麽，只是想叫叫你。”
祝逢春松開手, 看一眼窗外月色，道：“蘇融，我知道我能救唐越出來，可又怕救得了她的命，救不了她的心。”
因長輩不義背井離鄉, 幾乎人人都能做得，可親手殺傷長輩, 能做到的便寥寥無幾，唐越僅砍下父親一條手臂，便嚇得汗流浹背一句話說不出來。
那若是為她一人，將她所有家人置於萬劫不覆之地呢？
資敵之罪，雖說早晚都要暴露，可若沒有唐越一事，唐橫至少能平安返回江都。而今丟了條手臂不說，還要把一家老小送上絕路。
平心而論，她對唐橫全無憐憫，只覺得他死有餘辜，可滿門抄斬這樣的大事，唐越受得住麽？
“你整日只想著救人，怎麽不想一想救自己？”
“我又不曾受苦受難，哪裏用得到救？”
蘇融輕輕一笑，想起前世白溝百姓口中的慘狀，又看她面上一派通脫不拘，便捏了捏她的臉蛋，道：“再不去歇息，明日起來便要受苦受難。我這邊只剩一點，做完便回醫館，你不必擔心。”
“知道了，只是我還是擔心唐越。”
“人生在世，哪有那許多兩全之法。她既離了家門，便不該再顧念什麽親情。若連這些都想不明白，便不配做你的侍衛，也不值得你為她耗這些精力。”
“說的在理，是我一時糊塗。”
祝逢春到井邊打一盆水，略洗漱了一番，便回臥室躺下。次日辰時，祝逢春悠悠醒轉，走到正廳，蘇融仍在桌邊揮毫潑墨，衣裳發冠皆不曾換過，顯然是熬了整整一夜。
正要說話，一個人走進院裏，定睛一看，卻是昨夜才寫過供狀的月痕。月痕提著一只食盒，走到她面前道：“祝帥命小人給將軍送飯，還要小人留在將軍身邊，填補唐侍衛這幾日的空缺。”
祝逢春接過食盒，掀開蓋子，只見一只燒鵝三樣素菜五只饅頭兩碗肉粥，應是她和蘇融兩人的分量，便對月痕道：“你吃過了麽，若沒吃過便回夥房。”
“小人已吃過了，將軍放心吃便是。”
說著，月痕又在屋裏尋了木盆，到井邊打了清水，洗好臉帕遞到祝逢春手裏，待祝逢春洗漱完畢，她又提出為她梳頭，祝逢春笑道：“唐越在時，也不似你這般忙前忙後。”
月痕撲通一聲跪到地上，道：“小人如何能同唐侍衛相比？”
“不是要你同她相比，是要你活得像人一些。”祝逢春將她扶起，又幫她理正衣襟，道，“往日你是魏千雲的隨從，自然處處小心時時謹慎，而今你只是淮東女營的教頭，做什麽這般卑躬屈膝？”
“戴罪之身，如何敢望教頭之名？”
“什麽戴罪，哪個說你身上有罪了？”
月痕低了頭，道：“祝帥和羅帥說的，他們看過我的供狀，又將我喊去問了一宿，說我罪孽深重，縱然揭發了王爺，也不好就此免罪，只得先戴罪立功，等擒住了王爺，再看著給我清白之身。”
祝逢春看她臉色，果然在眼周尋到一片烏青。昨日捅出這許多大事，不知有多少人徹夜未眠。
“張帥呢，他現下如何？”
“已醒了半個時辰，只是還坐在房裏。祝帥羅帥怕他再氣急攻心，不敢讓他看王爺通敵一事。”
“氣與不氣，他都只能接受。”
祝逢春取一只酒碗，分了點素菜，擺了只饅頭，放一雙筷子，又掰下一條鵝腿，同瘦肉粥一起放在蘇融面前。蘇融停下筆，道：“我吃不了這麽多。”
“這些都吃不了，傳出去，人家要說我虧待了你。”
“做什麽要傳出去，閑人管天管地，還要管人吃多吃少麽？”
蘇融抓起饅頭咬了幾口，便又提起筆來。祝逢春道：“先別寫了，快些吃飯，冷了便不好吃了。”
“天氣這般炎熱，我情願吃冷的。”
“罷了，不拘你吃冷的熱的，只是一點，吃了這些，盡快回去補眠。新黨多的是飽學之士，不差你這一兩篇文章。”
蘇融動作一頓，緩緩道：“不差麽？若是不差，唐侍衛便不該入獄。”
你也不至冒著前t程盡毀的風險救她。前世的你，也不至為幾個百姓遭受戎狄圍攻。今日朝堂，看似是新黨得勢，可只要仔細思量一番，便會知道，新黨這株小苗，遠遠抵不過舊黨這棵紮根千年之久的參天大樹。
明面上，她要對抗的只有舊黨，實際上，她要對抗的是早已寫進世人骨血的忠孝之道。哪咤有三頭六臂之能，也只能剔骨還父，削肉還母，何況區區一個唐越？
唐越砍下父親手臂那一瞬，應當已料到自己的結局。偏偏有東風這等不拘禮法之人，不顧一切來救她。
“東風，救唐越不難，難的是堵天下悠悠眾口。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前程和名聲，可我不能不在乎，我讀了那麽多的書，不能眼睜睜看你陷入失道寡助的境地。”
“蘇融……”
他閉上雙眼，只覺她扣住了自己的手，又聽她低聲道：“我方才說的重了些，你不要往心裏去。前程之類，你也不要想那許多，真到了那一步，自然有別的法子，現下憂心，不過是空耗精神。”
“我知道，你也是為我好。”蘇融睜開眼，回握她那只手，道，“唐侍衛那邊是誰看守，你去看過沒有？”
“唐越一直由知府照料，我說過了，要她防著唐越自殺。”
“不只要防自殺，還要防旁人去殺。”
祝逢春怔了一瞬，便聽蘇融道：“東風，你一心為唐越脫罪，我們不好說什麽，只能陪在你身邊。可平心而論，唐越死在牢裏，才是最好的結局，不僅不會誤了你的前程，還能留一個大義滅親的清名。”
“什麽清名不清名，清名哪裏有人命重要？”
祝逢春繞過桌子，提起豎在架上的虎頭亮銀槍，疾步走出院門，月痕慌忙跟上，兩人一路跑到莫州大牢門口，向獄卒遞了令牌，獄卒搖搖頭，道：“祝帥有令，閑雜人等不得進出大牢。”
“什麽閑雜人等，我是淮東軍都指揮使。”
“莫說你是都指揮使，便是祝帥的親衛，都要有祝帥手令才能進去。”
祝逢春冷冷一笑，橫過手中長槍，道：“認得這桿槍麽，此乃祝殿帥所用舊物，聖上將它賜給了我，許我便宜行事之權，不必事事與主帥相商。”
獄卒看清那槍的形制，當下跪在地上，叩首道：“小人無知，不知將軍駕臨，還請將軍恕罪！”
“閑話少說，帶我去見唐越。”
獄卒爬將起來，同另外一名獄卒對視一眼，終是打開了牢門。祝逢春走到門前，回頭見月痕躊躇在原地，道：“想看唐越便進來。”月痕略一頷首，便跟著她走進死牢。
行不多時，祝青迎面走來，身後還跟著莫州知府。祝逢春停下腳步，拱手道：“孩兒鬥膽請問父親，來死牢所為何事？”
祝青微微一笑，道：“我來這裏，只是問一問昨天的兩個案子，你也知道，這兩個案子牽扯甚廣，一時片刻難以理清。”
“不曾見過唐越麽？”
“我見她做什麽，她那案子又沒有可疑之處。”
“沒有可疑之處，卻有可周旋之處。昨日我來死牢只要都指揮使令牌，到了今天，竟要用上虎頭亮銀槍。父親，獄卒告訴孩兒，是你下令不許我進來。”
“我為何會不許你進來，讓獄卒看守，是怕有人同他們通信。”
“那興許是我多心了，還請父親莫要介懷。”
“我介懷什麽，你的性子我早有預料。眼下死牢人多事煩，你若只為唐越而來，看一眼便請回去。另外，你祖母的槍不是玩物，莫要用在這等小事上面。”
“我知道，只是事急從權。”祝逢春面色不改，又對祝青拱了拱手，道，“父親既要出去，想是別無它事，還請父親與我同去看望唐越。”
祝青搖了搖頭，引著她二人去了唐越那間牢房。節級打開牢門，祝逢春飛步進去，一日不見，唐越憔悴了不知多少，坐在草席上，瞬也不瞬地看著前方，眼中不見一絲神采。
祝逢春輕喚一聲，只見她身軀一震，想要朝她撲來，卻在離她還有兩尺時停住腳步。她看她一眼，又看向身上囚服，慢慢蹲下身，抱著膝蓋大哭起來。祝逢春心頭一緊，正要上前，卻見月痕走了過去，將她攏在懷裏，一下一下拍著她的後背。
眼看她哭聲漸小，祝逢春便去看其他物事。先前唐越望著的地方，赫然擺了一碗米飯一碗熟肉一碗素菜一碗果子一只酒壺，她看向祝青，只聽他道：“唐侍衛困守囹圄，我為她帶一點吃食，是什麽大事麽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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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過紙上文字, 祝逢春又看他臉上神情。此刻他已擱了筆，目不轉睛地看她，點漆似的眸裏, 仿佛藏了千言萬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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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知道，他的手一向是極出挑的, 即便只是握著, 也能感覺到勻停的骨肉。
這樣一雙手，曾寫下夫子讚不絕口的文章, 曾繡出幾可以假亂真的花鳥蟲魚, 曾烹調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動的菜肴。
此時此刻, 這雙手又翻遍了典籍律令, 只求她能平安渡過這場災禍。
“蘇融。”
“怎麽？”
“不怎麽，只是想叫叫你。”
祝逢春松開手, 看一眼窗外月色，道：“蘇融，我知道我能救唐越出來，可又怕救得了她的命，救不了她的心。”
因長輩不義背井離鄉, 幾乎人人都能做得，可親手殺傷長輩, 能做到的便寥寥無幾，唐越僅砍下父親一條手臂，便嚇得汗流浹背一句話說不出來。
那若是為她一人，將她所有家人置於萬劫不覆之地呢？
資敵之罪，雖說早晚都要暴露，可若沒有唐越一事，唐橫至少能平安返回江都。而今丟了條手臂不說，還要把一家老小送上絕路。
平心而論，她對唐橫全無憐憫，只覺得他死有餘辜，可滿門抄斬這樣的大事，唐越受得住麽？
“你整日只想著救人，怎麽不想一想救自己？”
“我又不曾受苦受難，哪裏用得到救？”
蘇融輕輕一笑，想起前世白溝百姓口中的慘狀，又看她面上一派通脫不拘，便捏了捏她的臉蛋，道：“再不去歇息，明日起來便要受苦受難。我這邊只剩一點，做完便回醫館，你不必擔心。”
“知道了，只是我還是擔心唐越。”
“人生在世，哪有那許多兩全之法。她既離了家門，便不該再顧念什麽親情。若連這些都想不明白，便不配做你的侍衛，也不值得你為她耗這些精力。”
“說的在理，是我一時糊塗。”
祝逢春到井邊打一盆水，略洗漱了一番，便回臥室躺下。次日辰時，祝逢春悠悠醒轉，走到正廳，蘇融仍在桌邊揮毫潑墨，衣裳發冠皆不曾換過，顯然是熬了整整一夜。
正要說話，一個人走進院裏，定睛一看，卻是昨夜才寫過供狀的月痕。月痕提著一只食盒，走到她面前道：“祝帥命小人給將軍送飯，還要小人留在將軍身邊，填補唐侍衛這幾日的空缺。”
祝逢春接過食盒，掀開蓋子，只見一只燒鵝三樣素菜五只饅頭兩碗肉粥，應是她和蘇融兩人的分量，便對月痕道：“你吃過了麽，若沒吃過便回夥房。”
“小人已吃過了，將軍放心吃便是。”
說著，月痕又在屋裏尋了木盆，到井邊打了清水，洗好臉帕遞到祝逢春手裏，待祝逢春洗漱完畢，她又提出為她梳頭，祝逢春笑道：“唐越在時，也不似你這般忙前忙後。”
月痕撲通一聲跪到地上，道：“小人如何能同唐侍衛相比？”
“不是要你同她相比，是要你活得像人一些。”祝逢春將她扶起，又幫她理正衣襟，道，“往日你是魏千雲的隨從，自然處處小心時時謹慎，而今你只是淮東女營的教頭，做什麽這般卑躬屈膝？”
“戴罪之身，如何敢望教頭之名？”
“什麽戴罪，哪個說你身上有罪了？”
月痕低了頭，道：“祝帥和羅帥說的，他們看過我的供狀，又將我喊去問了一宿，說我罪孽深重，縱然揭發了王爺，也不好就此免罪，只得先戴罪立功，等擒住了王爺，再看著給我清白之身。”
祝逢春看她臉色，果然在眼周尋到一片烏青。昨日捅出這許多大事，不知有多少人徹夜未眠。
“張帥呢，他現下如何？”
“已醒了半個時辰，只是還坐在房裏。祝帥羅帥怕他再氣急攻心，不敢讓他看王爺通敵一事。”
“氣與不氣，他都只能接受。”
祝逢春取一只酒碗，分了點素菜，擺了只饅頭，放一雙筷子，又掰下一條鵝腿，同瘦肉粥一起放在蘇融面前。蘇融停下筆，道：“我吃不了這麽多。”
“這些都吃不了，傳出去，人家要說我虧待了你。”
“做什麽要傳出去，閑人管天管地，還要管人吃多吃少麽？”
蘇融抓起饅頭咬了幾口，便又提起筆來。祝逢春道：“先別寫了，快些吃飯，冷了便不好吃了。”
“天氣這般炎熱，我情願吃冷的。”
“罷了，不拘你吃冷的熱的，只是一點，吃了這些，盡快回去補眠。新黨多的是飽學之士，不差你這一兩篇文章。”
蘇融動作一頓，緩緩道：“不差麽？若是不差，唐侍衛便不該入獄。”
你也不至冒著前t程盡毀的風險救她。前世的你，也不至為幾個百姓遭受戎狄圍攻。今日朝堂，看似是新黨得勢，可只要仔細思量一番，便會知道，新黨這株小苗，遠遠抵不過舊黨這棵紮根千年之久的參天大樹。
明面上，她要對抗的只有舊黨，實際上，她要對抗的是早已寫進世人骨血的忠孝之道。哪咤有三頭六臂之能，也只能剔骨還父，削肉還母，何況區區一個唐越？
唐越砍下父親手臂那一瞬，應當已料到自己的結局。偏偏有東風這等不拘禮法之人，不顧一切來救她。
“東風，救唐越不難，難的是堵天下悠悠眾口。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前程和名聲，可我不能不在乎，我讀了那麽多的書，不能眼睜睜看你陷入失道寡助的境地。”
“蘇融……”
他閉上雙眼，只覺她扣住了自己的手，又聽她低聲道：“我方才說的重了些，你不要往心裏去。前程之類，你也不要想那許多，真到了那一步，自然有別的法子，現下憂心，不過是空耗精神。”
“我知道，你也是為我好。”蘇融睜開眼，回握她那只手，道，“唐侍衛那邊是誰看守，你去看過沒有？”
“唐越一直由知府照料，我說過了，要她防著唐越自殺。”
“不只要防自殺，還要防旁人去殺。”
祝逢春怔了一瞬，便聽蘇融道：“東風，你一心為唐越脫罪，我們不好說什麽，只能陪在你身邊。可平心而論，唐越死在牢裏，才是最好的結局，不僅不會誤了你的前程，還能留一個大義滅親的清名。”
“什麽清名不清名，清名哪裏有人命重要？”
祝逢春繞過桌子，提起豎在架上的虎頭亮銀槍，疾步走出院門，月痕慌忙跟上，兩人一路跑到莫州大牢門口，向獄卒遞了令牌，獄卒搖搖頭，道：“祝帥有令，閑雜人等不得進出大牢。”
“什麽閑雜人等，我是淮東軍都指揮使。”
“莫說你是都指揮使，便是祝帥的親衛，都要有祝帥手令才能進去。”
祝逢春冷冷一笑，橫過手中長槍，道：“認得這桿槍麽，此乃祝殿帥所用舊物，聖上將它賜給了我，許我便宜行事之權，不必事事與主帥相商。”
獄卒看清那槍的形制，當下跪在地上，叩首道：“小人無知，不知將軍駕臨，還請將軍恕罪！”
“閑話少說，帶我去見唐越。”
獄卒爬將起來，同另外一名獄卒對視一眼，終是打開了牢門。祝逢春走到門前，回頭見月痕躊躇在原地，道：“想看唐越便進來。”月痕略一頷首，便跟著她走進死牢。
行不多時，祝青迎面走來，身後還跟著莫州知府。祝逢春停下腳步，拱手道：“孩兒鬥膽請問父親，來死牢所為何事？”
祝青微微一笑，道：“我來這裏，只是問一問昨天的兩個案子，你也知道，這兩個案子牽扯甚廣，一時片刻難以理清。”
“不曾見過唐越麽？”
“我見她做什麽，她那案子又沒有可疑之處。”
“沒有可疑之處，卻有可周旋之處。昨日我來死牢只要都指揮使令牌，到了今天，竟要用上虎頭亮銀槍。父親，獄卒告訴孩兒，是你下令不許我進來。”
“我為何會不許你進來，讓獄卒看守，是怕有人同他們通信。”
“那興許是我多心了，還請父親莫要介懷。”
“我介懷什麽，你的性子我早有預料。眼下死牢人多事煩，你若只為唐越而來，看一眼便請回去。另外，你祖母的槍不是玩物，莫要用在這等小事上面。”
“我知道，只是事急從權。”祝逢春面色不改，又對祝青拱了拱手，道，“父親既要出去，想是別無它事，還請父親與我同去看望唐越。”
祝青搖了搖頭，引著她二人去了唐越那間牢房。節級打開牢門，祝逢春飛步進去，一日不見，唐越憔悴了不知多少，坐在草席上，瞬也不瞬地看著前方，眼中不見一絲神采。
祝逢春輕喚一聲，只見她身軀一震，想要朝她撲來，卻在離她還有兩尺時停住腳步。她看她一眼，又看向身上囚服，慢慢蹲下身，抱著膝蓋大哭起來。祝逢春心頭一緊，正要上前，卻見月痕走了過去，將她攏在懷裏，一下一下拍著她的後背。
眼看她哭聲漸小，祝逢春便去看其他物事。先前唐越望著的地方，赫然擺了一碗米飯一碗熟肉一碗素菜一碗果子一只酒壺，她看向祝青，只聽他道：“唐侍衛困守囹圄，我為她帶一點吃食，是什麽大事麽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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